脸不圆的安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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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发师


1

楼下开了家新的理发店,没有喇叭音乐也没有花篮红毯,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开了,一眼望过去冷静清清的。

店名白底黑字,单名“天”。

莫关山第一次经过的时候,一个男人靠在门口抽烟,深秋的天就穿件纯黑的T恤,烟雾缭绕中像个混黑道的老大哥。

等那阵儿烟雾过去后,出现的却是张年轻的脸。

不似亚洲人略微柔和的轮廓,那人面部的每个线条都像雕刻出来般,在店内透出的昏暗灯光里有种深邃的质感。

那双眼睛沉沉的,落在身上却有如若实质的压迫感。

不知怎么的,莫关山就在那样的目光下停下了脚步。

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,手里漫不经心地摁灭了烟头,朝他挑了挑眉:

“理发吗?”

然后,等莫关山回过神儿来时,就已经坐在了这家店里。

2

镜中的自己显得有些局促,被打湿的额发耷拉在额前,稍稍挡住了视线。

那人伸手拨了拨他鬓边的碎发,带着凉意的手指扣在他的太阳穴上。

“短……短些吧。”

那人也没有废话,取了剪刀和梳子就低头修剪起了他的头发。

莫关山看着镜子中那人修长的手指,穿梭在他的发间,翻飞的十指绕过一圈,他的发丝便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。

冰凉的指尖偶尔掠过他裸露在外的颈部肌肤,惊起一片痒意。

特别是修剪耳边碎发的时候,那人的指尾轻轻扫过莫关山薄薄的耳骨,让他忍不住地缩脖子。

“怕痒?”

莫关山略显不自在地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,转了方向伸手扣住莫关山的下颌骨,扶住了他的脑袋:

“痒也得忍忍。很快的。”

莫关山低了低头,没做声,只默许了。

那人的指尖很凉,手心却是温热,轻轻覆在下巴靠右的肌肤上,却有力地困住了他的动作。

莫关山不自觉地绷紧了下巴,牵连得昨天胸口的伤都有些疼痒。

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他把视线放在了镜子上。

透过镜子看身后的人,比刚才要模糊些。

他低着头,专注地摆弄着莫关山头顶的一缕发丝。大半张脸都沉在店里昏暗的灯光里,看不真切,只有光影交界处勾勒出来的线条,冷硬又阴沉。

也许是注意到了莫关山的注视,他突然抬起眼来。

猝不及防的对视,莫关山看见那人沉沉的眼底如雾般慢慢浮起了一层笑意。

那一刻,他的心也像迷失在了雾里一样,丢了节奏。

3
“行了。”

那人伸手揭了罩在莫关山身上的理发围布,拿着海绵掸了掸落在莫关山脖颈间的碎发。

莫关山才终于抬起低了半天的头,好好验收自己的新发型。

两侧的头发都被推平了,露出了青色的头皮。额前的碎发被利利索索地向后拢去,头顶剪得比平常略短的发丝富有层次感地立着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爽了许多。

那人站在他身后在手上喷了什么,随意地抓了抓他的头发。

骨节分明手陷进他的发丛里,显得又修长了几分。

“还算满意吗?”

莫关山盯着他的手,点了点头。

“多少钱?”

莫关山起身,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后颈。

“你是我开业第一个客人,看你还像个学生,给你打个八折,给我120吧。微信还是支付宝?”

“……现金。”

莫关山摸向后口袋的手顿了顿,又伸进去摸出了几张现金。

也许是灯光太黑暗有些看不清面额,他的头低得更低了一些。

他抽了一张一百和两张十元交给那个人,随后匆匆地走出了店门。

北方的风从来粗砺,一阵打在脸上还有些刺拉的疼。

莫关山把手里的钱一股脑全塞回了口袋,走了几步后又掏了出来,清点了一下。

他叹了一口气。

平常他理发都是随便找一个楼下的理发店,拿个推子全推平就完事了,一次15元。

而今天因为他的一时冲动,花出了120元。

几乎是他半个月的花销。

他一想起来那人随口问他“微信还是支付宝”的情景,手脚就窘迫的无处安放。

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人低沉的嗓音,还是那句话里无意的刺痛。

他没有微信,也没有支付宝。他甚至,没有手机。

4

陈旧的楼道里一如既往的黑暗,莫关山摁了两下墙上发黄的开关也没有打开头顶上的灯,只能抹黑着向上走。

住了这么多年,他对楼道里阶梯的级数和高度早就烂熟于心,他并不怎么看路,双手插在衣兜里,自顾自想着事。

楼道里的风比外头阴冷,把他刚才上头的热吹得散了些,一股愧疚就涌了上来。

不知道他的母亲看到他的发型会作何感想。

一百二十元,花掉他半个月生活费的发型。

拐角处灰蒙蒙的天窗放进来了些许光线,他趁着这光挑出了口袋里家门的钥匙。

“妈。”

他开了门往里走,看到了在沙发上修补着衣服的母亲。

“回来啦?”他母亲放下手里头的针线抬头看他,有些惊讶道:“剪头发了?”

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只低着头闷闷地应了声:“嗯。”

“还挺好看的,下次再去那个店里剪吧。”

莫关山抬头看母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心里一时间说不上什么滋味。

这个发型,一看就不“便宜”。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是这样的。

他看向母亲,两人眼里都是一样的歉疚。

他也伸手握住了母亲粗糙的手:

“不了。不去了。”

5
“好好上课,不许偷偷去打工了知道吗?”

第二天一大早莫关山的母亲就准备好了包子豆浆,塞进他手里时忍不住地嘱咐。

莫关山低头穿着鞋,模糊地嗯了一下就推门而出:

“我走了。”

一大清早路上还空荡荡的,几家早点铺子零零散散地分散在晨雾里,连吆喝声都零星了些。

莫关山摁了摁自己胸口有些发疼的伤口,烦躁地皱了皱眉。

这个伤口比以往受得重了些,但也不至于多要紧,他就随便上了点药,盼着它过几天自己长好。

只是一觉醒来,头都有些昏沉,又生怕让母亲发现,匆匆地往外赶。

冷风一吹,伤口连着脑仁都发紧地疼了起来。

他甩了甩头,狠狠闭了下眼,想让自己清醒起来。

下一秒,就撞上了人。

脑袋磕在坚硬的身体上,磕出了一阵炸裂般的疼痛,他倒吸了一口气,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。

对面的人伸手一把稳住了他。

“没事吧?”

等那阵疼痛过去,莫关山抬起了头。

那个理发师。

他今天比昨天多添了件外套,热乎的手掌心摁在他胳膊上,摁起了一片鸡皮疙瘩。

莫关山的心狠狠地蹦了下。

他强迫自己站定,推开了扶住自己的手臂,小幅度地摇了摇头:

“我没事……谢、谢谢。”

错身就要往前走去。

却被人一把拉住了。

额头上盖上了一个宽大的手掌,撑得他的头往后仰去,一抬眼就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眼。

“你发烧了。”男人又仔细确认了一下,“别上学了,请个假吧。”

“不了。”

莫关山往后退了几步,离开那人粗糙的掌心,被人拽住的那片手心出了点薄汗。

他发力挣了挣,没有挣脱。

“你这样不行,先回家去,你万一昏倒在路上了怎么办?”

那人的口吻有些严肃。

“不会的。”

莫关山不敢抬头看人,却也很坚持,手上还不住地往外抽,只是那人的力气太大了,一时间只僵持在一起。

按照往常莫关山早就对人骂句关你屁事了,但眩晕中还是保留着那么点清醒让他没有开口。

那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,看着莫关山皱着的眉头和执拗的姿态也没再让他回家,只询问道:

“我店里有药,吃完再走吧?”

说罢也不等莫关山回答,直接拉着人往理发店走去。

6

再次踏入理发店中,莫关山已经无心去想两人共处一室的尴尬了,室内升高的气温让他整个人又昏沉了些,脚步越来越沉重。

那人带着他过了一道门,拐进了理发店背后的一个房间里。

房间的色调只有黑白灰,倒是跟眼前的人气质十分契合。

莫关山被安置在了床边的沙发上,那人转身倒了杯水放在他手里。

“先喝水,我去找药。”

他低头抿了一口水,入口的清凉让他舒服了些。

莫关山抬头看着那人在柜子前蹲下,低头仔细翻着药品,不时查看一下说明。

他在混沌之中疑惑着,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帮他。

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。

莫关山皱了皱眉,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。

那人似乎是找到了药,按照剂量掰了几颗放在莫关山手心。

“吃吧。”

莫关山蜷了蜷手指,他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那个人,犹豫地开口:

“你这里……有没有消炎药?”

“你要消炎药干什么?”那人皱了下眉,又好像迅速捕捉到了什么,“你受伤了?”

莫关山握着手心里的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,他低了低头,不轻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那人又回头去找消炎药,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瓶药水。

“伤哪儿了?”

莫关山有点莫名地难以启齿:“……胸前。”

那人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药水,朝他抬了抬下巴:“撩开。”

莫关山刚捏住衣角又猛地顿住,他瞥了眼那人的手指开口:“我……我可以自己来。”

“别废话。”那人已经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了,伸出一个拇指勾了勾他的衣角示意:“都是男的有什么的,难道你喜欢男人?”

莫关山低头看着那人微微勾起的嘴角,竟然忍不住想点头。

他惊醒一般动了动手指,随后一把撩开了自己的卫衣,撇过头去:

“你才喜欢男的!”

“对呀,你怎么知道。”

那人笑眯眯地随口答了一句,便低头专心给他的胸口上药了,神色又重新沉进了黑暗里,捕捉不到。

莫关山听了这话心里一惊,不知怎么的脑袋更昏沉了些,本该冰凉的药水被棉棒涂抹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,烫得他整个人都想蜷缩起来。

他回想了一下对方戏谑的表情,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。

屋子里太静太暖,没等他问出口,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梦中。

——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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